就我個人的感覺,這部電影說不上精彩,談不上好看,更不感人,但是它很有意思。以一個比喻來說,比起一般的戰爭歷史片,>淡的像一壺清茶。不濃不烈,但飲之其味卻徘徊於齒舌之間。
戰爭片比比皆是,戰爭的故事太多。台灣的一個原住民霧社事件,乍看之下,我曾經以為它也是一部賺人眼淚的歷史劇。的確,霧社事件本身是一個悲劇歷史事件,但是除了課本上那張莫那魯道與其他兩人的照片之外,這個事件真的只是我腦子裡的一個歷史名詞。所以讓我去看這部電影的動力是,我好奇,到底說故事的人要怎麼來說這個故事,讓我明白這個事件不再單純是腦海中的一個名詞。
先談談為什麼我說>不精彩。其一,就動作上來說,這部電影完全沒有炫人眼目的動畫,更沒有驚人的音效和緊張刺激或好聽悅耳的音樂,但是我卻說它的配樂很好,它的取景完美!原住民的文化,我們並不熟悉。但是我們都知道,他們的文化在他們的歌曲裡。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他們的音樂,但是我嘗試去欣賞裡面的歌詞。那種傳誦式的唱法與歌曲是他們說故事的方式,是他們教育下一代的方法,更是靈魂與精神所在。所以,把這種帶點淡淡哀傷的傳唱放在背景之後,也有一種重現人物和事件背後其精神的用意。更不在話下的是那天然的溪流與樹木,那種自然的呈現顯示這個說故事的人,是將我們幾近真實的帶進故事裡。平鋪直敘的訴說,你敢說它不感人嗎?只是這種感動不是震撼的而是緩慢的回甘。
其二,不賺人熱淚。>完全沒讓我這個愛哭包掉下一滴眼淚(我連海角七號都可以哭)甚至濃濃的鼻酸也沒有。沒有>裡激烈的兄弟情懷與血腥戰場,也沒有好萊屋式的歌頌悲劇英雄主義,甚至可以說是它沒什麼高潮迭起。但是,整場電影看下來,我一直皺著眉頭,心裡覺得很沉痛,甚至到出了電影院我都還在思索著這部電影。它的美在於欣賞整個故事的意涵和文化而不是灑狗血式的熱血與強烈的情緒波動。
電影的開場起在一場賽德克族的''出草'',簡單一點來說就是''獵人頭''。問我認不認同這個文化,我說它野蠻,但是我們並沒有任何資格去單一層面批判別人文化背後的含意。只能說,原住民可以是開朗和樂,但卻也有那殘酷的一面。魏德聖沒有美化原住民文化的意思,相反的他呈現出來讓我們明白這也是他們屬於的一部分。
「絕對的英雄」。莫那的族人說莫那是個英雄,但是被拿來炫耀的那血淋淋的戰果(頭顱)後面,不都是有家人在等著?莫那真的是英雄嗎?這不好說,但是莫那的確是一個性格堅毅且不容妥協的人。花崗一郎和二郎聊天的時候曾說:「我從小就很害怕莫那頭目,總覺得他藏在衣服下的那隻手隨時都準備拔起刀來出草。」在莫那決定要發起''運動會''的時候,那種威攝的說服和多人跟隨的情況顯示,他在族裡不光光只是一個部落的頭目,而其實在整個族十幾個部落裡,他的說話是相當有份量的。
花崗一郎和二郎是我覺得整個電影裡面最裡外不是人的角色。受過高等教育的他們,同時夾在日人的歧視與族人的不諒解之間,我相信他內心的掙扎大過於其他同期的青年。同是時候一郎和二郎的對話間談到莫那魯道,說莫那二十年裡活在日本人的欺壓和族人的期待之間,那種日子是多麼難過阿!一郎這時對著二郎說了:「我們不也是一樣嗎?」這一段對話,讓我覺得相當語重心長,又十足的無奈。文化衝擊下,好像做什麼選擇都不對。「我們這張不被文化認同的臉孔,要多久之後才會被接受?」
一群族人在做完苦力之後坐在雜貨店前喝酒,調侃的說著:「我已經窮到連我家的獵狗都瞧不起我。」「獵場都沒了,幹嘛還要養條獵狗瞧不起自己?」經過的一郎忍不住對他們說了一句:「沒幾個錢怎麼馬上就拿來買酒喝?」族人卻諷刺著他「這尊貴的大人,這高貴的羊毛制服」,而他只能灰頭土臉的快步跑回家。
當一郎得知莫那頭目有反叛之心時,他曾到溪邊找莫那,問他:「你都忍了二十年了!為什麼不能再忍二十年?」「難道文明不好嗎?現在有郵局、有學校、有雜貨店。」他很明白莫那這一舉,最後的下場不是滅族也亦不遠矣,忍了這麼久的苦日子何必再死傷慘重卻仍無法得到生活苦痛的解脫?何況他並不想再當野蠻人。莫那對他第二個問題的回答很有意思,他說:「這些只是讓我們看見自己有多貧窮。」的確,這些文明建立在壓榨族人的資源財產之上。不平等的交易,族人並沒有得到應該有的報酬。
在莫那的心裡,這一役無關乎任何成敗,而是在於靈魂的歸屬。「賽德克巴萊可以輸去身體,但是一定要贏得靈魂。」對莫那而言,這二十年來祖靈的精神已逐漸在日人的欺壓下被子孫所遺忘。精神的遺忘比起死亡是更可怕的事情。二十年前莫那被日人收服時狠狠的盯著日本人看,嘴裡念著:「我不甘心!」企圖反抗時被一群日本警察壓倒在地時痛苦的吶喊,莫那是一個野蠻又驕傲的靈魂。曾經自傲自負的頭目,我不清楚他怎麼熬過二十年來天天得要忍氣吞聲的生活,但是他床下一缸缸那一點一滴從火柴上積存的火藥,是他一直都不忘的決心與一顆絕不被外來異族文化馴服的心。莫那對反叛的決心一直都很堅定嗎?我相信他猶豫過,莫那曾為了兒子打日本警察和力勸莫那起義而海扁了自己的兒子一頓。除了氣兒子不會看時機而衝動行事之外,我相信此時的他也一直在猶豫那個''反抗的時機''是否真的到了。我想,除了被打到哭爹喊娘的日本警察把這件事情上報機關決心把事情鬧大之外,莫那的父親在彩虹橋出現的那一段是讓莫那決心反抗的轉淚點。莫那問死去的父親:''時機真的到了嗎?''(好像是這樣= =)父親回答他說:'「我們一起來唱歌吧!好久沒一起唱歌了阿!」父親沒有回答莫那的問題反而漸漸消失在彩虹橋,但是這卻提醒了莫那內心最深的恐懼與痛恨,那就是他守不住族人的家園與獵場,更可怕的是他快守不住賽德克族人的精神與靈魂。究竟這一場血祭祖靈讓他們得到什麼?「驕傲。」
「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一群年輕族人血洗村莊,每一幕人物的對話和吶喊都代表一種選擇與衝擊。小男孩巴萬拿著武器對著一群孩子和女人說:「可憐的日本人阿!希望我們能在彩虹橋那頭當好朋友。」我覺得巴萬不過十歲上下,根本還沒到出草的年紀。但一眨眼就毫不手軟的殺了好幾個人,這對一個孩子的衝擊是多少?是個未知數。二郎的妻子初子被壓在一群日本女人的屍體下面,看見來救自己的爸爸她哭著說:「爸爸!你為什麼要出草?」初子是「番人」,但是她與有穩定工作的丈夫二郎有一個家,和快出生的孩子,這一場出草毀去了她原本選擇的穩定生活。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男人在計劃什麼!」>幾乎是以男性族人的視角來看待戰爭與衝突,但一個時代的構成不單只是男人的存在,女人同樣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這句話聽起來真的很哀怨無奈與辛酸,男人出去爭尊嚴,搶權利,了不起失敗了掉了一條命。但是,死的容易,活著更難。女人這一句話的背後抱怨了男人忘了他有妻子、有家。丟下女人獨自面對這個衝擊與壓迫不是更殘酷嗎?男人臨走前對妻子說:「看好火盆,我天黑就回來。」只是,天黑了之後真的回的來嗎?回來了以後還是不是有比現在更糟的日子呢?我想這也是時局選擇和文化衝擊下的產物。
彩虹在>裡面出現了好幾次。我曾經在電台訪談魏德聖時聽過主播詢問導演「彩虹」的意義。當下魏德聖說出來的回答讓我感到相當感動。也賦予了這一幕幕彩虹之後更深的一層含意。賽德克族有關於彩虹橋的傳說。「在通往祖靈之家的彩虹橋頂端,還有一座肥美的獵場!我們的祖先們可都還在那兒!那片只有英勇的靈魂才能進入的獵場。」彩虹橋代表了一種通往極樂世界和靈魂最終歸屬的意涵。不過,魏德聖除了解釋這一層之外他又說明,其實文化是要兼容並蓄,要尊重,而不是以一種文化去強壓另一個文化。就該像彩虹那樣,七個顏色排在一起,誰也不干擾誰,但是站在一起形成的那個畫面是多麼美的讓人們屏息!
>不精彩,不刺激,但是它把「美」描寫得淋漓盡致,不管是在哪一個層面。
- Sep 29 Thu 2011 10:46
賽德克巴萊:太陽旗 觀後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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